我的流氓父亲身边故事
2022/11/15 来源:不详一
年的一天小姑打电话告诉我父亲被抓了,关在县城的派出所里。而我没有回去看他的打算。
其实20几年前他被抓后我曾去看过他两次,跟母亲一起。那时我只有七八岁,一个小镇孩子,还未曾去过县城。或许正因如此,那一次的景象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天蒙蒙亮时母亲就把我喊起来,给我穿上我最喜欢的裙子,把我带到了车站,说是去县城看阿爸。我还记得大巴车在尘土飞扬的山路上颠簸,汽油的味道熏得我我头晕脑胀,昏昏欲睡。
母亲把我摇醒时已经到了县城汽车站,她似乎很着急,拉着我快步地走在县城干净的水泥路上,高跟鞋发出规律的哒哒哒哒的声音。我步履蹒跚地跟在后面,看到母亲黑白相间的裙摆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摇曳生姿,那时的母亲还很年轻,而且漂亮时髦。大街上一个清洁工正挥舞着大扫帚孤单地打扫着落叶,路边一个早点铺子前的大蒸笼正腾起白蒙蒙的雾气。
我拉了拉母亲的手,说我饿了,于是母亲给我买了热腾腾的包子让我捧在手里,俩人继续赶路。
我们是怎么进的看守所,怎么跟守卫打的交道我已经忘了,只记得母亲从包里拿出一袋东西交给一个穿制服的男人,又给了一些钱。男人便拿着东西从一个侧门进去了,不久后里间一个女人雄厚的声音大喊道:“XXX(一个编号)号,有人来探望你。”过了一会,父亲便走了出来,隔着两层铁窗,与我们娘俩对视,我已忘记他有没有戴着手铐,应该是没有的。我那时太矮了,只有一双眼睛露出在窗户上,踮起脚尖才能看到父亲的脸,父亲憔悴了许多,胡子拉渣着,脸上是一个罪人悔不当初的苦涩表情,但双眼是明亮的,或许是看到妻女的缘故。
那时我已许久没有见到他,那感觉熟悉而陌生还有点难过,我小时候一直觉得父亲是神秘挺拔帅气的,而此时的他让人觉得忧伤。可我没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只是怯怯地喊了他一声:阿爸。我看到父亲应了一声后,就使劲地眨巴着眼睛。长大后我才明白,那是在抑制泪流。接着他们俩就开始隔着窗户谈话,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用电话,两层窗户的距离其实并不远,而且还有镂空的小拱门。
我垫脚垫得累了,便放松了下来,四处张望,开始觉得有些无聊。
他们的声音不时飘进我的耳里,
“我对不起你。”
“别这么说。”
“要是遇到好的人,你就改嫁吧,我不会怪你。”
“别说这种话,我会等你的。”
“我不想耽误你。”
“不要乱想,你好好的,把这东西戒了就好了。”
父亲没有回答,或许是点头了吧,我猜测,他们又聊了些别的什么,我完全忘记了。走的时候,我回头去看他,他殷切叮嘱:“回去好好读书,听妈妈的话。”我懂事地点头,觉得父亲还是很好的,爱母亲,也爱我。据说他是被朋友陷害才染上了的,他只是个受害者。
又有一次,我记得同样是一个清晨,到汽车站后母亲叫了辆三轮车,三轮车颠簸许久,把我们拉到了监狱大门口,我们下了车,看到一扇巨大的铁门矗立在一片荒野里,左边竖着的牌匾上写着XXX监狱,监狱后面是连绵的田野和群山。母亲提着东西走向门口荷枪实弹的守卫,对他说了什么,接着有人打开一侧的小门,我们走了进去。
那是一个古旧的院落,院里种着几排高大的乔木,太阳不知何时已经升了起来,透过树叶落在长满青苔的火砖铺就的地板上,树荫下摆着一张矮木桌子和几张竹椅,母亲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那竟然是满满一袋黄橙橙的砂糖橘。我们便坐在那等父亲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穿着便服,精神很好,胡子也刮得很干净,手脚上都没有铐子。他微笑着招呼我们,倒茶给我们喝。我不明白那天是什么特殊日子,亦或是我们得到了什么特权,那感觉不像探监,反倒像是一场期待已久精心安排的朋友会面,一切都随意舒适。院子里只有几个人在角落里徘徊,阳光很温暖。他们两人,貌似是三人,还有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一起坐下来喝茶聊天。母亲剥了橘子给我,那味道我还记得,是甜的。他们的谈话我一句也记不得了,大概就是些家常罢。时间过得很慢,我在树荫下无所事事,开始蹲下去,逗着树根上忙忙碌碌的小蚂蚁玩。
然后母亲带我回了家,很奇怪,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似乎什么也没有对我说。后来,母亲没有再带我去探过监。
二
有一段日子,母亲不知何故竟外出打工了,我许久没有见到她。
有一天周末的下午,我在家里写作业,父亲带着个浓妆的女人走进了家门。我斜睨着他们,不情愿地喊了父亲一声。父亲便让我喊那女人阿姨,我低头倔强地沉默不语。父亲落下脸,训斥道:“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我便丢下作业,委屈地跑出了家门。
到了晚上,父亲把我叫到了房间,那也曾是我母亲的房间。可是现在房间里凌乱不堪,衣服杂志扔得满地都是,茶几上杯盘狼藉,烟灰缸里堆满烟头,一切都在诉说着这里不仅丢失了女主人,而且荒唐凌乱。父亲点燃了一支烟,开始说话,先是责怪我下午的无礼,然后解释称那女人与他只是普通朋友,来找他谈点事情。
“虽然我跟你母亲的感情破裂了。但我不会随便再找的,就算找也会征求你的意见,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但你要明白,无论爸爸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们。若是对你们不好的人,爸爸也是不会考虑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那时我才知道,母亲不只是外出打工那么简单,她或许再也不会回这个家了。因为父亲已经开始往家里带别的女人,或许很快我就会有个后妈了,我心里想。然而我对父亲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后来我才知道那女人还送给了妹妹几个带花的橡皮筋,妹妹傻呵呵地收下了。我生气地把皮筋扔出窗外。想收买我们,门都没有,女妖怪。
而父亲的交际似乎越发广阔了,经常呼朋唤友来家里吃吃喝喝,把奶奶累得够呛,但更多的时候他则待在二楼的房间里,客人在那扇房门里进进出出,仿佛密谋什么大事。来找他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总是问我:“你爸在家么?”我总是回答不在,有的人讪讪的走了,有的人狐疑的看着我,自顾自的冲着二楼大喊父亲的名字,或者直接自己走上二楼去敲父亲的房门。
一个炎热的下午,我以为父亲不在房间,便推开了父亲房间的门,以前我经常溜进他们房间看电视。可是那天,他竟然是在的,推开门我便看到一屋子的烟雾缭绕,一堆男男女女围绕在茶几旁边吞云吐雾谈笑风生。而父亲正躺在沙发上,左手手臂上扎着皮筋,另一只手拿着针筒正在注射。所有的人都静止一般望向门口的我,我也愣住了,忘了离开。
“你来这里做什么?滚出去!”
直到听到他呵斥的声音,我才如梦方醒,拉上房门跑了。后来我多次在家里的抽屉,阳台,垃圾桶等地方看到那种一次性的塑料针筒,有的还配有针头。但我那时并不清楚那东西的用处,还曾经撕开包装注水玩。
日子漫长而无聊,父亲依然神出鬼没,我们常常几天都见不到他。母亲不时寄来新衣服和读书用具,但她从来没有打过家里的电话,一次也没有。
一个冬天的早上,我在家里帮忙看火(烧柴的灶需要有人不断添柴)。一个男人在客厅大叫父亲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我走过去,他焦急地问出同样的问题,
“你是阿凌?你爸在家么?”
“不在。”
“你知道他去哪了么?”
“不知道。”
“要是他回来,你就跟他说后街叔来找过他。”
“嗯。”
那人匆匆走掉了。我其实也不确定父亲到底在不在房间里,也没有去确认,就继续回到厨房看火,火势已经不小,可我仍然无聊地往灶口添柴,猪舍里的猪已经在嗷嗷叫唤了。
突然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从天井传来,我转头去看,还没看清,一连串人影便从我眼前飞快地冲了过去,有个人跑过时还往灶口里扔了个不知什么东西,我细看时只见那手掌般大的小册子已在熊熊燃烧的柴火中渐渐化为灰烬。
我连忙站起来随着他们的背影跟过去,看到后门敞开着,而门外便是一畦畦的菜园子,以及冬日阳光下的无尽田野,那些人早已不见影踪。我刚准备回去继续看火,几个穿着制服的人也冲了过来,
“小姑娘,有人来过么?”
我点了点头,指着后门:
“他们从这跑了。”
穿制服的人追了出去。
这件事仿佛只是一个小小插曲,我没有太在意。继续看火,喂猪。
我甚至没有留意到那天后,父亲再也没有回家。
不久后,母亲回来把我接到了外婆家,爷爷奶奶把两头肥猪卖掉后带着妹妹去了外地,而父亲,依然不知所踪。
没有人提起他,仿佛大家都已经忘记了这个人。
三
母亲很快又出去打工了,我在外婆家里过着寄人篱下无人问津偶尔食不果腹的日子,但我从来没有跟母亲说过这些,我只是努力读书,认真学习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我已经读5年级了,爷爷奶奶也带着妹妹回到了镇上,母亲也不再出去打工,在镇上租了个摊位卖杂货。有一天,放了学,我去帮忙收摊,竟然看到父亲也在,我狐疑地走过去,父亲主动跟我打招呼,我才肯定真的是他,但我早已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打过招呼后自顾忙去了。但从此便不时看到父亲出现在杂货摊上或者外婆家里,而母亲的态度,似乎忽冷忽热,我没能明白。
一个夏天的晚上,我正跟外婆一起在邻居家里看电视。电视剧正在演《明星制造》,王艳饰演的女主角不知何故无家可归了,抱着唯一的小狗在深夜里流浪。我便说好可怜啊。没想到外婆呛道:“人家再可怜也没有你可怜,人家还有父母家可以回。”我无言以对,讪讪的待了会,实在是闷得发慌,便打开门走了出去。没想到一出来,便看到外婆家门口围了一群人,一个邻居见到我便好心相告,
“你爸正在里面打你妈呢,你还不快去劝。”
我脑袋嗡的一声便要冲进外婆家里,可还没冲就看到两个人先从门里冲了出来。只见母亲手里拿着扁担疯一样的挥舞着,边打边骂
“滚开,你这个死野仔,你怎么不去死,还敢来找我,你这个死狗屌……”(方言)
父亲头上已经开始流血,一边躲避一边又想要夺下扁担,他脚上的拖鞋不知何时不见了一只,两个人狼狈的撕扯着,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但没人敢上前阻拦。
一旁的我早已呆若木鸡。
“阿爸阿妈不要打,呜呜呜呜,妈妈,妈妈,呜呜……”
是妹妹,妹妹竟然也在场,只有不到5岁的妹妹,我的心都抽紧了,连忙跑过去抱住人群中哇哇大哭的妹妹。
“阿芮不哭,不要哭了,姐姐在这里。”
我安慰着妹妹,然而自己也鼻子发酸,转眼去看还在撕扯谩骂的两个人,此时,父亲已处于上风,他双手掐在母亲的脖子上,凶狠道,
“信不信我掐死你,你这个死野女,烂掰壳……”(方言)
“有本事你就掐死我,死狗屌,杀千刀的……”(方言)
我吓坏了,怕父亲掐死母亲,而舅舅只是插着腰在一旁围观。我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想要掰开父亲的手,
“爸,你要掐死我妈么?你快放手好不好,求你快放手。”
他的胳膊强壮有力,坚硬如铁。我哭了出来,父亲转过满是血污的脸看了哭泣的我一眼,似乎清醒了一些,他松开了手,母亲软了下去。立即有人跑过来把母亲扶走。终于人群渐散。
我回到妹妹身边,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妹妹抱起来送回奶奶家,两家其实很近,只隔了一条街,半路上我们遇到了闻询赶来的奶奶,便把哭累的妹妹交给了奶奶,自己往回走,外婆家门口已经一个人都没有,适才发生的一切就像一个荒诞的梦,父亲母亲也不知去向,我想推开门,发现门竟然已经被下了插销。
这家人明明知道我还没有回来,竟然没有给我留门。我觉得累了,连敲门的力气都没有,便在门口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夜渐渐深了,月亮越来越高,就停在我的头顶上,仿佛在看着我,我也看着它,可是看着看着便困了,我把头埋在膝盖里,打算就在这过一夜吧。
可是有人推了推我,
“阿凌,你在这里干什么?”
竟然是父亲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到父亲的脸被吓了一大跳,他的头包扎过了,只露出一只眼睛,脸上还有未搽干净的血迹,显得可怖又可怜。
父亲把我带到了舅公家,跟我说
“其实我不想跟你妈打,我都让着她,要是真打,她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大人的事,你不要管,你只要好好读书,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爸妈不管怎么样,都会为你们姐妹着想的……”
“关于你妈,我也不想说她什么不好。她对你好我就放心了……”
“你妹哭着要找你妈,我才带她过来的,可是你妈……”
他还说了很多,可是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后来父亲又把我送到了外婆家门口,在父亲坚持不懈的阵阵敲门声中外婆睡眼朦胧的打开了门。
次日我洗外婆全家人衣服时,看到母亲衣服的领口血迹斑斑。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一年或许半载,父亲与母亲竟和好了,我们又一起住回了奶奶家,一切似乎恢复了原样。而我,已经升了初中。
四
父亲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在镇上活跃着,他甚至在家里开起了赌场,家里热闹非凡,门庭若市,经常半夜三四点依然有搓麻将的声音,而母亲,也在帮着经营。
可是他们经常吵架,在房间里,在楼上楼下,在客厅,在电话里。仿佛无时无刻不在争吵,打起来的情况也时有发生。我的房间就在他们房间隔壁,有一次他们在里面打了起来,一阵乒乒乓乓后,父亲摔门而出,我听到母亲嚎啕大哭的声音。还有一次打得很严重,奶奶亲自出面去劝,父亲才松了手。可是,有时候,他们又似乎很好,就像很久以前一样,说说笑笑,勾肩搭背的出去吃宵夜。
有一次我放学回家,他正呼朋唤友在客厅里喝酒猜拳,新买的大理石餐桌上杯盘狼藉,门口已摆满了酒瓶。我听见父亲大着舌头道,
“我早就叫XXX(母亲的名字)走了,她自己不愿走,诺,怎样,偏要跟着我,我都说了跟着我这样的人是不会有前途的,她不信,有什么办法。”
“有什么事你们来找我,在这镇上,还没有我说了不算的。上次那个王老鬼……”
众人嘻嘻哈哈的附和着,一旁的母亲笑骂道:
“啰里啰嗦。他就是这样,多喝几杯狗尿,就开始乱讲话,你们不要理他。”
手里还不忘加菜添酒,客人们更加尽兴了。
而我,只想早点考上高中,好去县城住校读书。
他再次被抓是在我念初三的时候,那时父亲的赌场已有十来桌的规模(场地限制了),在街头老巷里太奶奶(奶奶的妈妈,那时他们两老已经去跟儿子居住了)那间旧得似乎随时都要倒塌的土屋里,每天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即使是在大热的夏天聚赌的人依然不顾汗臭的围着圆桌一层又一层,地上瓜子壳果皮纸屑每天都有好几框,因为他们经常会喊我去打扫,所以我知道,而且深恶痛绝。
那是个秋天的下午,我放学回来时路过南街头(地名,小镇中心),看到街上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几辆警车后面还停着一辆敞篷大货车,货车上已蹲着一拨人,他们被一根粗绳绑着手一个连一个的低头蹲着,数十位警察在现场维持秩序,他们指挥着把绑着手的人不断赶上货车,就像赶一群鸭子。
我顺着那根绳子看过去,延绵而去的方向正是赌场。我奋力的挤过去想弄个究竟,可是看热闹的人实在太多了,只挤到离货车近一点的地方后便动弹不得。我寻找着父亲的身影,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老实点,蹲下。一个警察挥着警棍大声呵斥。”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人正狼狈的被推上货车,抱头蹲了下去,他用外套盖住了脸。可我认得出来,那是父亲的外套。我下意识的想喊他,可是如鲠在喉,终究无声。我就那样站在人群里,看着一个个赌徒被赶上了货车,直到货车满载而去。
幸好,母亲没有在列。而后,我见她多番奔走,据说花了一大笔钱,几天后将父亲赎回了家。后来我才听说这次抓赌是省城警局签发的,父亲一行人没有收到半点风声,便衣警察从后街包抄,将赌场前后入口全部包围,赌徒们激战正酣,几乎无人幸免,全部被捕,除了个别亡命之徒在半路上跳车逃窜外,其余人当晚全被拉到了省城派出所。不过家里有钱的可以用钱赎人,据说警局很是赚了一笔。
父亲经此打击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整个人也迅速的消瘦下去,他几乎不下楼来吃饭,没日没夜的窝在房间里,我跟以前一样不经常见到他。有一天周末我见到已瘦成了皮包骨的他穿着个四角裤衩站在天井里呕吐,连忙过去扶他。他瘦得只剩一副骨架,脸色黄得让人吃惊,连路走都走不稳,我费力的将他扶进房间,看到房间里摆满了药盒,茶几上还有吃剩的半碗白粥。
我吓得不轻,连忙去找还在看摊的母亲,她告诉我父亲只是得了乙肝,不过会治好的。我才明白了他为什么从不下楼来吃饭,为什么母亲和奶奶总是单独做粥给他喝。
家里冷清下来,已是门可罗雀。留神的话便可听到他在房间里呕吐和呼痛的呻吟声。
然而,他终于好了起来。我也考上了县城的高中,而后大学。我终于离开了家,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生活中依然充满了烦恼。
五
外出读书后,父亲的事情便遥远起来,只知道高中期间,母亲曾与他一起去深山里的亲戚家戒毒。高考前夕,他生了一场重病,医院手术,我曾去探望。大学期间,他重操旧业,开起了赌场,买了一辆比亚迪。大学毕业前夕,母亲打电话来告知,他开车撞死了人,已被收押。母亲花光了所有积蓄赔偿受害人家属,最终父亲被判了一年。
大学毕业后我去了广州,每个月块钱工资。他写信给我诉说狱中艰苦,于是我每月给他汇去。一年后他出狱了,我过年回家时见到他,彼此都很客气。
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越来越不满足,不时来电问要一两千,我都二话不说的给了。过了一两年,他的胃口越来越大,每次开口至少3千,有时甚至直接说,你有多少就给多少。我只能苦笑,给他打过去两千块。他回说还不够,再给点,我不理,他便发来视频,视频那头的他垂垂老矣,沧桑不堪,我于心不忍,于是继续把钱转过去。每次拿到钱后他都不忘叮嘱一句,不要告诉你妈,以免她又跟我吵架。
我本来也没打算说。
有一年他不知如何得知了信用卡,便要求我给他办一张用于套现,我实在无法推脱,便要求他要记得还款,他连连答应。可是不久银行便来电催我还款,我发信息提醒他已过了还款日,他说手头紧让我先帮着垫一下,他不日还我。我便还了那八千块,顺便把卡挂了失。他很快便打电话来。
“阿凌,那张信用卡被机器吞了,怎么回事?”
“啊,有可能是机器坏了吧。”
“那怎么办,我急着用,你再给我办一张。”
“办信用卡需要资质的,我试试看吧。”
“那你再给我五千块,我下个月还你。”
“我现在没钱了,都用来还你信用卡了。”
他便挂了电话,当晚母亲便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跟他吵架了,
“我一猜就知道肯定是你们又吵架了,他骂骂咧咧的,说什么生个女儿完全是白眼狼,翅膀硬了就不认爹了。你们吵什么呢?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爸,生你养你的人。有什么好好讲。”
“我知道,我会好好跟他说的。”
然而过了一天他又发来短信说
“既然如此,那以后我的事你也别管了,反正我是孤家寡人的命,享不了儿孙福,你的事我也不会管。”
我无言以对,其实我的事他又何事管过呢?但发薪后我仍然给他打了两千块。而后他继续隔三差五来信息要钱,以各种名目,在我能力范围以内的,我从未让他空手而归。
而母亲终于知道了这件事,她很生气:
“你爸是不是问你要钱了?”
“嗯”。
“多少?”
“前几天给了他3千。”
“以后不准再给钱他了,把我的积蓄全部花光还不够,还到处去问别人要钱,连小妹都问。他现在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几个月都不回来一次,回来就是要钱。以后不准再给钱他听见没有。”
我自然是答应了母亲的要求。
然而过了一周这样,他又打来夺命连环call。我无奈的接起来,他自然是要钱,我便问他为什么不回家,
“没有不回啊,只是在外面考察生意,想做点事情,最后一次了,以后不会再问你了,做什么不需要成本呢?这事成了之后,我把所有的钱都还给你。不要告诉你妈,我不想吵架。”
我自然又给了。
如此周而复始,他似乎也知道我并不富裕,平时都是要个一千几百的,偶尔来次几千。我从不说二话,有时在忙,还抽不出时间给他转,他便打电话来催,我都是直接挂掉,回信息说马上,转给了他,他才肯消停。为了清净,我便许诺每个月给他两千块生活费。希望他不要再来电要钱,可惜他拿了生活费了依然不满足,仍然不时打来电话。
有一次他发信息来,
“我这一世人,也不求你们养老送终,你就说这辈子一共能给我多少钱,你一次性给我。以后我就不再找你了。我老了也不用你们管。”
“我没钱,就算有,也不可能全部给你。”
他没有再回,然而过了几天依然来电。
事情发生在年后,回来上班没多久,母亲打来电话质问我
“你是不是又给钱他了?这个老不死的竟然跟已婚女人乱搞,也不怕人家老公打死他,竟然还带到家里面来,他当我是死人吗?把我的首饰拿去送给这些烂女人,这个没良心的。你们不准给他钱,一分都不要给,他已经完全不是个人了。拿去讨好烂女人,去赌,你以为他会感激么?这个死狗屌。我不想在家里待了,我去找你,跟你一起在外面打工行不?”
“好,你来我这,哪天来,我去接你。你别生气了,为这种人不值得。我把他拉进黑名单,再不理他了。”
“对,就是拉进黑名单。”
“嗯,你别难过了,早点休息,买好票了告诉我。”
我义愤填膺的挂了母亲的电话,跟妹妹对过后我才知道母亲已经搬回外婆家住,外婆故去多年,大舅也早已搬出去自立门户。家里只剩寡居的二舅一人,可是母亲依然觉得在这把年纪还要回娘家住,简直奇耻大辱。而我自然要为母亲出这口恶气。将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