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乡村的柑橘保卫战

新华社广州2月6日电（记者王攀，詹奕嘉）只有3毫米大小的柑橘木虱和它所传播的“黄龙病”，是广东果农关锡运眼中最可怕的敌人。

20多年前，他曾被这种“小虫子”打败过。十多年前的另一次“战斗”中，他失去了自己柑橘园内40%的果树，眼睁睁看着树叶变成枯黄，红橙不断落下。

在广东省廉江市，关锡运的红橙果园里，一颗患“黄龙病”的红橙树。新华社记者梁旭摄

黄龙病是一种威胁全球柑橘种植业的传染性植物疫病。过去数十年，它肆虐于亚洲、美洲和非洲的柑橘产地，给果农造成了巨大损失。

中国有超过10个生产柑橘的省份受到黄龙病危害。在黄龙病防治领域工作了30多年的广东省农科院果树研究所研究员钟广炎说，仅广东就有廉江红橙、四会砂糖桔和潮州柑等品种饱受其害，有的柑橘品种甚至一度销声匿迹。

“黄龙病迄今无法根治。果树一旦染病，只能连根铲除，土地消毒，重新栽种。但实践证明它可防可控，这里面既有技术难点需要攻克，更要改变传统的农业生产组织模式。”他说。

50岁的关锡运所在的中国广东省廉江市，就是这场柑橘保卫战的重要阵地之一。这里盛产一种肉红色艳、汁多渣少、甜酸适中的橙子——红橙。年，廉江市红橙种植面积超过15万亩，年产量超过10万吨，被称为“中国红橙之乡”。

无人机航拍“中国红橙之乡”广东廉江的红橙果园新华社记者梁旭摄

但突如其来的黄龙病，让廉江果农们的红橙致富梦想毁于一旦，年，受疫病影响，红橙种植面积锐减到一万来亩，许多种植户被迫改行。关锡运也离开老家去广西经商。

“那时候就想，没了红橙，廉江还是廉江吗？”他说。

黄龙病肆虐数年后，廉江尝试恢复红橙生产，年，当地红橙种植面积达到了7.5万亩。对红橙念念不忘的关锡运也回到家乡，承包了30亩地重操旧业。

然而，好景不长。年，黄龙病卷土重来，廉江红橙一年内又锐减到不足1万亩。关锡运说：“大家都不愿像以前那样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保卫红橙。”

年前后，在吸取了此前两次柑橘“保卫战”失利的经验教训后，廉江开始实施新一轮红橙复兴计划。

“我们意识到，种柑橘是各家各户的事情，但防控黄龙病不能单打独斗，必须把农户组织起来，统一行动。因为哪怕只有几户人家的柑橘没有防好，都可能让整个柑橘产业遭遇灭顶之灾。”廉江市农业局局长黄木忠说。

在当地政府的组织下，种植大户和农业专家们走到了一起，决定改变生产方式，斩断黄龙病传播扩散的链条。

廉江红橙无病毒种苗繁育中心高级农艺师罗敏很快成为众多柑橘种植户追捧的对象。他从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研究红橙无毒苗繁育，7年后终于成功培育出本身不带病且能大批量生产的无毒苗木。

廉江市红江橙无病毒种苗繁育中心高级农艺师罗敏在自己育苗基地查看红橙种苗的生长情况。新华社记者王瑞平摄

然而，无毒苗售价高达五六元人民币，比普通苗木贵了一倍还多。为鼓励农户使用无毒苗木，廉江市政府规定，种植面积达到10亩以上的果农在定点育苗场里购买无毒苗，每株只需一元人民币，差价由财政补贴。

市场受到刺激，无病菌种苗迅速推广开来。黄木忠说，廉江市“趁热打铁”，每年在黄龙病易发的9月至12月组织农业科技人员深入果园，逐一调查黄龙病发生和传播情况，指导和监督种植户挖除和处理黄龙病病株。

受到鼓舞的关锡运参加了政府组织的专业培训，自学黄龙病诊治技术、购买新型无毒种苗，一发现树叶发黄的病树马上连根拔起、焚烧销毁，并撒上生石灰消毒，同时喷洒专用药剂，改用有机肥降低发病率。

如今，关锡运的果园已经扩大到多亩，黄龙病的发病率下降到2%。“廉江红橙种植面积达到亩以上的种植户已有30多个。”黄木忠说，越是规模化种植，越有利于统一防控黄龙病，“柑橘绝症”不再让廉江的果农们“闻之色变”了。

年，廉江的红橙种植面积达6.8万亩，比年增加1.1万亩，预计当年的红橙产量超过5万吨。

随着连年丰收，能够对接互联网和现代化物流体系的农业合作社和电商平台也在田间地头大量涌现。越来越多年轻人回乡参与到这一特色产业中。

在用废旧仓库改造成的廉江市青平镇红橙电商（快递）服务中心内，工作人员不断将红橙装箱。新华社记者梁旭摄

用废旧仓库改造成的廉江市青平镇红橙电商（快递）服务中心内，工作人员不断将红橙装箱。中心负责人、回乡创业的“80后”刘子源说，如今向电商中心供货的果园已超过家，买家覆盖中国全境，每天发货量最高可达1万斤。

眼下，中国提出的“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正鼓舞廉江的“红橙保卫战”向纵深发展。

黄木忠说，今年的中央一号文件，提出“加快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乡村振兴道路”，让“红橙之乡”看到了新的发展希望。“保住了特色农业这条根，乡村振兴就不是一句空话。农历新年假期就快到了，柑橘果园将成为我们发展乡村旅游和休闲产业的新支点。”